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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20峰会:理论与现实的分歧时间: 2014-04-22信息来源:佚名 作者:admin 责编:


 
《21世纪》:此次G20峰会一个最大的特点是意见的不一致,您认为造成分歧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曹远征:G20峰会讨论了三个问题:世界经济是否稳定,刺激政策是否该退出;重构国际货币体系;加强金融监管。

  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出现,使货币的锚开始漂移,继美元波动之后,欧元也开始波动。秤不准了,生意没法做了。所以,G20峰会更重要的问题不在于经济形势是否好转,而在于如何尽快建立一个稳定的国际货币体系,保证世界经济正常运转。

  其次是金融监管。金融活动产生了系统性风险,即不确定性,衍生工具能对冲掉局部风险,但最终会累积成系统性风险。应对方法之一是去杠杆化,加强对资本充足率、衍生品的监管。美国通过的监管法案足以表明一个方向:一是去杠杆化,增加银行资本充足率;二是加强对衍生品的监管;三是克服大而不倒,开征银行税,避免系统性风险;四是分隔自营业务和顾问业务以及一般金融业务,减少投资业务,让银行回归传统。

  在政策退出问题上,我认为G20峰会的意见差异不大。欧美对于宽松的货币政策态度是一致的,只是在财政政策上有些差异。欧洲的财政问题比较复杂,财政紧缩需求更强烈;美国也提出了财政紧缩计划,只不过实施得晚一些。

  更大的分歧是在理论上,即凯恩斯主义是否有效。过去的财政、货币政策可能对防止危机和更大衰退有效,但对刺激增长效果并不明显。这凸显了一个理念:欧洲国家认为在凯恩斯主义失效的情况下,要提高真实增长率,靠出口竞争力来扭转逆差,这回归到最早的重商主义;而美国则坚持在凯恩斯主义理论框架下考虑问题。经济政策的设计理念正面临挑战:

  首先,如果货币和财政政策有效,那么汇率、利率一定是变化的,是有对冲安排的。但监管使得对冲安排在减少,宏观政策的余地也随之减少。如美国的赤字财政要求配合廉价美元的货币政策,来降低融资成本。但如果美元供给过多,其汇率和利率就会下降,吸引资金来回游走,这时候监管怎么做?监管过严,财政作用余地就很小。

  其次,国际货币体系问题。国际货币体系理论告诉我们,任何主权货币都面临特里芬难题,也一定会表现为汇率波动,会有游资,对此,监管又该怎么做?

  再次,南北问题。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经济、金融市场发展情况不同,政策工具也不同,若统一监管标准,锁定政策工具,就忽略了发展程度的差异。

  这次危机是对深层次经济活动的一个挑战,也是对经济学家的一个挑战。凯恩斯主义用政策来反危机,但可能危机本身就是经济活动的常态,反危机政策只是使危机不断累积;倘若允许经济波动,可能反而把大危机化成小危机。G20会议关于财政政策的讨论正与这一思维相联。

  《21世纪》:那么,与其说G20反映的是对待退出政策态度的差异,还不如说是两种政策理念和思维的差异,这对现有的经济理论提出了怎样的挑战?

  曹远征:首先,什么是金融危机?这次危机和我们过去看到的都不一样,马克思也好、凯恩斯也好,讲的都是生产过剩的危机,是固定资产更新周期引起的波动,是需求跟不上生产扩张而出现的过剩,通过扩大投资就能熨平危机。原因在于,企业都是要赚钱的,通过影响货币供应量降低利息,从而降低企业的融资成本,使其投资的预期收益率提高,这样企业就会提前投资,周期就熨平了。所以,凯恩斯主义主要是“货币利息通论”,强调的是货币政策。后来发现货币政策有可能引起通胀等问题,希克斯就对其进行了发展,将反危机理论发展为反周期理论,形成了现在的宏观调控,其中很重要的手段就是财政政策。所谓财政的自动稳定器功能,就是经济冷的时候税收会自动下降,政府扩大支出,减少税收来拉动经济;经济热的时候,税收增长,政府节约开支,弥补赤字,经济波幅就可熨平。

  宏观政策的有效性,是立足于企业的固定资产更新周期,其作用目标是从反危机到反周期,退出政策实际也是反周期政策的应用。但这次危机并不是从实体经济产生的,而是从金融领域,其特点是杠杆迅速扩张,之后恐慌性地去杠杆引起实体经济的衰退,这种危机产生的原因几乎是我们没有经历过的。短期来看,日本上世纪 90年代的情形可能与此类似,其后十几年,它都没有走出这个阴影,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企业行为发生了变化。在凯恩斯环境下,企业要赚钱,财政货币政策才有效;而在金融去杠杆化的情况下,企业自己的负债率很高,首先面对的问题不是利润最大化,而是负债最小化,有了利润就还钱。这是日本当年的情况,也是美国目前的情况,美国去年贷款比往年下降了50%。在这种情况下,货币政策的作用是有限的,在一定程度上,财政政策的重要性就显现了。用财政购买个人债务,也存在一个边界,即财政必须有可持续能力,至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的出现,我们已开始触及这个边界。

  其次,金融危机和经济是怎样的一个联系过程。凯恩斯政策假定货币短期是非中性的,长期是中性的。但倘若货币是非中性的,就意味着秤不准了,在金融学中体现为不确定性。怎么对冲?用衍生工具。换言之,金融学假定货币应该永远是中性的,但现实中货币是非中性的,这样,货币和金融政策就产生了矛盾。加强金融监管,货币政策就不能再用;要使货币政策发生作用,监管就不能太严。

  最后,过去的宏观经济政策是总需求管理,假定供给是市场自然产生的,把需求管住,经济自然就会发展。现在管理到头了,如果不能促进经济增长,总需求再提高也没有意义,于是演变为供给管理,现在全球都在谈的结构调整、技术进步就是供给政策。但技术进步是偶然事件,经济学无法把握其方向。过去我们力图控制危机,控制到极限以后,突然无能为力了,这是现在全世界、全人类所遇到的一个困境。

  国际经济秩序:洗牌与重构

  《21世纪》:G20峰会声明宣布,G20将取代G8成为永久性国际经济协作组织,与G8相比,G20存在哪些优点和缺陷?您如何看待这一变化对国际经济秩序的影响?

  曹远征:全球经济发展不平衡,出现了南北问题,这是G20演变为正常机制的基础。尽管G20当年是一个反危机机构,但面对缓慢的全球经济复苏进程和如此多扑朔迷离的问题,大家必须坐下来共同商量,世界经济才能维持。20个成员国占全球GDP的85%,只有它们稳定住,全球经济才能稳定住。所以,G20代替 G8成为各国领导人共同商议的治理平台。

  G20也是发展中国家第一次参与国际事务。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开始走向前台,这意味着它不仅要搞好本国经济,还对世界经济承担了责任和义务。

  其次,这也是对二战后形成的发达国家主导的经济秩序的改造,预示着新的国际经济秩序的形成,是全球治理结构的一个进步。把很多问题放在这个平台上讨论,并形成正常的机制,这是当年反危机时没想到的;去年伦敦峰会以后,大家意识到合作的重要性;现在危机过去了,但复苏前景并不光明,还有更多问题需要应对,因此,这次会议基本确定了G20成为全球治理的平台,成为新的机制。

  《21世纪》:G20峰会闭幕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卡恩表示支持提高中国在IMF的发言权。您如何看待中国的投票权问题?IMF改革的重点应当是什么?

  曹远征:二战后的国际秩序形成了三个支柱:一是以《雅尔塔协定》为基础的联合国机制,包括五个常任理事国,这是政治机制;二是“关税贸易总协定”,现在的 WTO,这是贸易投资机制;三是“布雷顿森林体系”,这是货币机制。在这三个机制之下形成了一系列国际机构,包括世界银行和IMF。世界银行的主要职能是经济发展问题,援助发展中国家;IMF则是维护宏观经济、货币政策和货币体系的稳定。

  这一体系的基础,表现在政治上是美国霸权,经济上是美元霸权,这体现为当年布雷顿森林体系中的“双挂钩、一稳定”,从而凸显了特里芬难题。后来所有的事实演变,包括2008年金融危机都是其外化的过程。

  IMF 也是特里芬难题的产物,这也是它后来在金融危机中无所作为的重要原因。但世界经济仍需协调机制,我们不可能推翻重来,但可以改造IMF。所以在伦敦G20 峰会上有一个改造决议,包括加强IMF的功能,将其与国际金融稳定论坛合并,共同研究全球经济问题。IMF反映的是当年布雷顿森林体系所确立的以美元为支撑的结构,这种结构是行不通的,必须增加发展中国家的发言权和代表权。既包括增加发展中国家的份额和发言权,也包括内部机制改革。IMF有一条规定,85%的投票同意,决议才能通过;但事实上,美国一国的投票权就占了17%,它不同意谁都别想干下去。所以,改革的重点不在于份额大小,而在于改变美元霸权和表决机制,不再是一票否决制。

                                         责任编辑: 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