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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价值链下制造业嵌入式升级研究*时间: 2017-12-01信息来源:王珏 黄光灿 作者:qgy_admin 责编:

摘 要:全球视角下的制造业升级一直都是全球价值链研究的核心之一。中国制造业面临着价值链低端锁定和链条固化的双重困境,传统制造业的发展模式仅仅实现了过程和产品升级,却难以突破功能和链条的升级。多元驱动模式所带来的国际分工、知识溢出与生产性服务业集聚都加快推进了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步伐。在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新时期,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嵌入式升级要由低端节点嵌入转向高端节点嵌入、由被动挤压嵌入转向主动创新嵌入、由要素增加嵌入转向要素优化嵌入。
关键词:全球价值链;制造业升级;驱动机制;嵌入式路径
中图分类号:F11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766(2017)05-0086-08
收稿日期:2017-05-29

  *基金项目:西北大学哲学社会科学繁荣发展计划重大培育项目“从垂直专业化到水平专业化:培育中国外贸竞争新优势”(338021510)。
作者简介:王珏,女,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西安 710127)。
    黄光灿,男,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硕士生(西安 710127)。


    全球价值链中关于产业升级的研究始于20世纪90年代,Gereffi(1994)对东亚地区服装行业进行了全球生产网络视角下的一系列研究并引出了很多相关的研究领域。随着全球生产网络的重构,20世纪中期以来盛行的大批量、标准化生产的“福特制”已经不复存在,快速响应市场的模块化组织的柔性生产特征显现,新的生产组织形式必将替代过去的传统模式。在“福特制”与柔性生产交接的同时,产业链条由垂直一体化向垂直分离重建转变。产业中的价值重心也由生产领域逐步延展并转移到流通领域中来,多布局在市场营销、售后服务、品牌运营等环节。

    一、全球价值链及其形成轨迹
    价值链是产业内分工不断发展的必然结果,由于产业内分工的垂直纵深发展,创造价值的活动由一个企业为主导进而分裂为多个企业活动的相互合作。Porter于1985年提出了价值链概念:企业创造价值的过程可以分解为设计、生产、营销、交货以及对产品起辅助作用的一系列互不相同但又相互联系的经济活动总和,并由此构成了产业的价值链条。Kogut(1985)在关于跨国企业全球优势战略选择的研究中提出新的认知,对Porter关于价值链对企业边界的相关研究深入探索,并扩展到国际范畴,进一步延伸了全球价值链理论的发展。到21世纪初,全球价值链(Global Value Chain,GVC)的概念开始出现,强调在全球范围内的商品或服务从研发生产到交货消费和服务的一系列价值创造过程,而生产网络强调的则是一群相关生产者之间关系的本质和程度。对于全球价值链概念的界定,学术理论界有着不同的解析视角,但都聚焦于全球生产网络在价值链视角下的内在联系与经济关系。目前,普遍认可的全球价值链概念可被定义为:在全球范围内,一个产品从研发设计、组装生产到消费使用等所有价值创造的一系列经济活动总和。
    1.全球价值链分工
    全球价值链概念在学术界得到广泛讨论之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的研究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而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研究一个区域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对于该区域的产业技术进步或者产业转型升级的影响作用。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制造业在嵌入全球价值链时不仅能够获得发达国家的先进技术,还可以通过对链条的攀升进入高附加值的生产节点,进一步提升其国际竞争力(Fonseca,2005;金芳,2008),“干中学”是发展中国家进行技术革新的一个重要途径。张桂梅和张平(2011)通过研究发现,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能够直接促进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但很多学者并不这么认为。实践证明,直接参与很可能被发达国家纵向挤压和低端锁定。文东伟、冼国明和马静(2009)指出加工贸易对中国技术进步和产业转型升级的促进作用并不显著,而且从长期来看,他们认为全球价值链的国际分工并没有显著地推动一国产业技术进步。周勤和周绍东(2009)基于全球价值链视角的相关研究也认为,参与价值链分工体系对中国国内制造业的转型升级不具有必然性。
    2.全球价值链多元驱动机制
    全球价值链理论的一项核心内容就是关于它的驱动模式。Gereffi(1994)在研究全球商品链中给出了其运行的两种驱动模式:采购者驱动型(Buyer-driven)和生产者驱动型(Producer-driven)。关于全球价值链的驱动机制也延续了这两种模式。采购者驱动型由拥有资深品牌声誉和广大销售市场的企业集团通过全球采购与贸易来构建全球的商品流通网络,形成联结复杂的市场供求,进而拉动那些实施出口导向战略的发展中国家。生产者驱动型由拥有先进技术和市场优势的领导型跨国企业实施的固定资产投资或生产投资来推动市场整体的需求,形成全球范围内的生产供应网络和垂直专业化的分工体系。跨国企业通过自身拥有优势的全球市场网络组织构建商品的流通环节,最终形成了以领导型跨国企业为主导的全球生产网络。生产者驱动型和采购者驱动型是两种单纯模式,实践表明,两种模式很可能会同时驱动价值链升级,并在政府等其他力量作用下形成混合型驱动模式(张辉,2008)。混合型驱动模式兼有前两者的特征,并以产业转移为表现。
    3.全球价值链升级
    Humphrey和Schmitz(2002)根据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不同关系与位置,总结概括了全球价值链的四种主要类型,并区分了四种升级模式。这四种全球价值链类型分别为市场关系型(Market Based)、等级关系型(Hierarchy)、俘获网络型(Captive Network)和平衡网络型(Balanced Network),而四种主要升级模式依次是工艺流程升级(Process Upgrading)、产品升级(Product Upgrading)、功能升级(Functional Upgrading)和链条升级(Chain Upgrading)。他们的研究对嵌入不同类型价值链的问题分别做了详尽探讨,这对于不同状况的国家采取何种的价值链升级路径有着重要意义。Kaplinsky和Morris(2002)在研究发展中国家价值链升级时指出,发展中国家的企业在嵌入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时通常会从工艺流程升级阶段开始,然后会进行产品的升级与功能的升级,沿着这条路径最终达到整个链条或是部门间的升级。而国际实践表明,这种传统的价值链升级逻辑会被发达国家的领导型企业纵向挤压,形成低端锁定的困境。
    一国的制造业产业要进行转型和价值链升级,那么必定要考察这些产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节点位置和升级作用路径,而这些都是很难直接进行测算的,然而各国学者纷纷采用间接的指标进行替代。一个国家的出口商品越是复杂,国内间接增加值越是高于国外增加值,意味着该国产业所处的价值链位置相对越高。涂颖清(2010)通过测算RCA等指数对中国制造业在国际上的竞争力和全球价值链地位进行了分析。王直和魏尚进(2008)在研究中提出以出口商品结构的相似度指数作为衡量价值链位置的指标,通过比较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出口商品结构相似度以研判一国与全球价值链高端节点上的相对距离。这些学者采用替代指标来间接测算一国产业或商品在全球价值链上的位置,能够帮助分析某些国家某些产业的基本概况,但是对于某一具体行业的详细探讨还有着很大的局限,关键在于数据的获得与处理。此外,测算GVC地位指数是衡量一国制造业参与全球价值链地位的重要方法,通过测算Kaplinsky升级指数来研判制造业升级和降级情况。

    二、产业升级的价值链解释
    产业升级是指产业由低层次向高层次的转换过程,它不仅包括产业产出总量的增长,而且包括产业结构的高度化(高秀艳,2004;刘仕国等,2015)。产业结构的高度化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三大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演进;产业结构在劳动密集、资本密集、技术密集和知识密集之间的依次演绎;产业结构从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的演变;产业结构由低加工水平向深加工水平的升级。
    目前基于全球价值链的产业升级主要有工艺流程升级、产品升级、功能升级和链条升级四种模式。其中,工艺流程升级是通过整合链条某个节点的生产工序使得生产更加具有效率,产品升级则是通过改进产品本身的质和量以超越竞争对手,二者可以归结为链条环节内部的整合;功能升级是通过重新整合现有价值链条中某些环节以实现链条位置转化,链条升级则是从一个链条到另一个链条的转换升级方式,这两者归为链条环节外在的整合。
    工艺流程升级可以实现节点内部的附加值提升,在价值链中处于从属地位,产业竞争力较弱;产品升级则具备产品研发能力,逐步培育自主品牌,产业竞争力较强,但在全球价值链中依然是从属地位。功能升级围绕自主品牌重新整合价值链,掌握关键核心技术和品牌,从而试图控制整个链条,产业竞争力继续变强,地位由从属转换为领导;链条升级则是实现了链条转化并进行价值链治理,控制价值链及核心环节,具有很强的垄断实力。
    关于全球价值链的四种升级模式,很多研究都表明其内在有着依次演进的机制逻辑(Gereffi,1999;Lee & Chen,2000)。产业升级一般是首先按照工艺流程升级到产品升级,接着再进行功能的升级,最后延伸到链条间的转换这样一条基础路径。在产业升级的这种路径中,随着经济活动的附加价值不断提升,产业的非实体程度和空心化程度也不断提高(Kaplinsky & Morris,2002)。Gereffi(2005)认为升级是指在全球生产网络中,企业或产品从价值链低端节点向高端节点移动的过程,产业从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技术密集型再到知识密集型的转移。Kaplinsky & Readman(2005)认为升级必须满足两个条件:一是企业能够生产差异化并具有一定垄断作用的较高价格产品,二是保持高价的产品市场份额有不断扩大的趋势。Kaplinsky升级指数综合考虑了产品的价格和市场份额,并可用来衡量一个产业的产品在全球价值链的升降级趋势。

    三、全球价值链视角下制造业升级的理论机制
    全球价值链是建立在全球生产网络和全球产业链基础之上的,因而全球价值链理论中关于驱动力的研究,也基本延续了在全球商品链研究中给出的全球商品链运行的驱动模式研究,包括生产者驱动型、采购者驱动型以及混合驱动型(张辉,2005)。
生产者驱动型价值链的驱动要素来源于产业资本,产业网络的联系表现为以国际投资为基础,分布在一些耐用消费品和生产性中间品或资本品中,规模经济和技术壁垒使得产业进入的门槛较高,领导厂商必须不断强化自身优势,所以产业结构主要的核心竞争力注重于价值链条的研发与生产环节,表现出垂直一体化的结构特征;采购者驱动型价值链的驱动要素则来源于商业资本,产业网络的联系表现为以国际贸易为主线,多布局在一些非耐用消费品,产业结构的核心竞争力注重于价值链条的市场营销与品牌设计,通过流通的某些环节来扩大范围经济,表现出水平一体化的结构特征(张辉,2007;张桂梅,2012)。这两种不同驱动模式并不是孤立的,很多情况下是可以相互联系、相互转化的,甚至会有其他力量介入全球价值链的驱动,如政府的行政干预与社会公共服务等。
    全球价值链分工把产品的价值链条分为三个大环节:研发设计、生产加工和市场营销。OBM(Original Brand Manufacturer)通常是嵌入全球价值链中的企业获利最丰厚的阶段,需要有较强的市场开拓能力和技术能力。路径A表示从起点OEA(简单组装)开始,经过OEM(Original Equipment Manufacturer)阶段,通过“全球物流合同”(Global Logistics Contract, GLC)来开拓全球国际市场空间,最后到达高附加值的OBM;路径B表示通过改善技术创新,由OEA起步到OEM,然后承担部分的设计和制造(ODM, Original Design Manufacturer),直至自主品牌(OBM)运营,建立自己的渠道,打造自己的品牌。在后续的研究过程中,Humphrey & Schmitz(2002)把从ODM到OBM环节的升级认为是产品到功能的升级。
    1.采购者驱动的国际分工效应
    价值链的空间层级分为全球价值链、跨国价值链、国内价值链、区域价值链,地理范围不断缩小。全球价值链各个环节在空间等级体系中的相互关系,大多体现为国家或地区之间的双边或多边贸易关系,也是一种国际分工的重要表现。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尤其是20世纪70年代以来,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为了获取最大利润,改变在全球的经营战略,逐步把缺乏竞争优势的劳动密集型、低附加值的生产环节转移到发展中国家,这种国际间的产业转移使得国际分工从产业间转化到产品内,进而形成了全球价值链分工。这种分工把一种产品分解为多个生产环节,由不止一个国家分别进行某一环节上的生产活动,其中一个国家在生产过程中会使用进口的中间投入品,在国内生产的最终产品可用于国内销售,也会出口给其他国家(Hummels,2001)。价值链分工比传统的国际分工更具有效率,细化到产品内部,是一种资源配置的优化。
    全球价值链升级主要沿着技术能力和市场开拓两条路径。发展中国家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中,处于从属或被领导地位,被动接受发达国家跨国企业的直接投资和价值链治理,一般从事加工装配业务,以加工贸易类型参与国际贸易。发展中国家的本土企业在采购者驱动的GVC中能够快速升级并形成“自动”实现机制,但实际上发展中国家企业升级的进程会被发达国家的领导型企业挤压并被俘获于全球价值链条的低端环节(Humphrey & Schmitz,2004)。
    2.生产者驱动的知识溢出效应
    生产者驱动型价值链主要布局于汽车、计算机、航空器等典型产业部门,产业结构表现为垂直一体化,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以国际投资为主线进行产业联系。国际产业资本推动价值链升级的核心落脚点就在于研究与发展(R&D)和生产能力的提升上。在垂直一体化的直接投资过程中,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会采用先进技术对本土企业产生示范作用,或是通过与本土企业合作和合资发生技术知识的转移或溢出(Blomstrom & Kokko,1998)。在全球生产网络的范式框架内,跨国企业直接投资的海外子公司会与某一区域的本土企业建立起紧密的商业联系,从而通过前后向联系产生知识溢出效应。
    跨国企业把产业资本布局在全球的生产网络的过程,也是知识人才在全球范围内流动的过程。知识植根于个体,以人为载体进行传播扩散,人才的流动可以看作知识尤其是隐性知识溢出的重要途径(赵勇、白永秀,2007)。跨国企业带来的人才与知识在不同的空间与本土群体发生交互作用,一方面传播已有的先进知识,另一方面通过对R&D投入的加大,创造新的先进知识,这两方面都会在本土产生明显的知识溢出效应。在知识不断溢出的过程中,本土企业会逐渐改进生产技术和管理经验,提升自主创新的能力。创新能力的提升是实现价值链沿着生产环节进行高端攀升的关键。
    3.混合驱动的生产性服务业集聚效应
    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基于产业集群的产业升级或攀升产业链的高峰,必须高度重视作为“高级要素”投入的现代生产性服务业发展(刘志彪,2008)。在全球价值链升级的过程中,一个产业或企业越是占据GVC的高端环节,其产业空心化程度就越高,非实体性经济活动就会越明显,这种产业结构的“软化”或是“空心化”过程会有利于一个国家获取非对称的全球利益分配。生产者驱动型价值链升级细化了国际分工,采购者驱动型价值链加速了技术创新,在二者共同驱动下实现的产业转移与政府等社会公共服务的混合作用中,伴随着制造业发展的生产性服务业会出现空间集聚。
    中国制造业在国内以及全球营销网络的形成,就是聚集营销人才、产品研发、运输、储存和金融服务等开拓市场的过程,在每一过程基于不同产品的模块节点中都伴生着服务需求。生产性服务不是用来直接消费的,也不是直接用来生产效用的,它是一种中间投入而非最终产出,它扮演着一个中间人的角色来生产其他产品。
    全球价值链的分工体系直接表现为跨国的产业转移,在发展中国家会形成区域性的产业集聚与更为有效率的国际分工。产业集群不仅由国际贸易推动,更会因领导型跨国企业的国际投资而加速空间上的集聚。空间上的产业集群在不断细化生产分工的同时会衍生出众多的服务行业以辅助支撑制造业更高程度的生产发展。在这个分工与聚合的进程中,大批专注于实体经济的生产性服务业会井喷式爆发,并与制造业在空间上逐步实现双向嵌入。生产性服务业聚集了大量的知识资本和人才资本,在嵌入制造业产品的价值实现过程中,能够促进制造业生产的专业化水平,在质量和数量方面提升产出能力,进而沿着流通环节进行价值链的攀升。生产性服务业作为制造业生产中知识技术密集的高级要素投入,其集聚规模的扩大有助于减少制造业整体的生产成本,间接地推动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地位的攀升。一个国家的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之间存在着显著关联(周鹏,2010)。生产性服务业从制造业中衍生并分离出来,转向企业外部更加专业化的组织来提供制造业实体经济发展所需的服务,能够降低制造业价值链的生产与交易成本。生产性服务业会促进价值链内的企业抓住市场潜在的盈利机会,对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进行重新整合,建立更加有效的新的生产网络体系,从而制造新的产品、研发新的生产工艺、开拓新的市场。

    四、制造业嵌入式升级的路径依赖
    中国制造业的发展已经经历了从工艺流程升级到产品升级,再到功能升级的过程,目前面临着发达国家领导型跨国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布局成熟的价值链“低端锁定”困境。中国本土企业在产业发展的路径中必须突破这种困境,逐步由全球价值链的低端节点向高端节点进行攀升,嵌入全球价值链的高端位置并参与价值链治理。
    1.由低端节点嵌入转向高端节点嵌入
    (1)NVC→AVC→GVC
    被“低端锁定”的中国制造业大多依靠领导型跨国企业的技术和订单。拥有核心竞争力的跨国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处于领导支配地位,而没有核心竞争力的本土企业处于被俘获的境况(卢福财、胡平波,2008)。迫使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以代工形式嵌入GVC分工体系的关键联结者是国际大购买商和领导型跨国企业,在这种条件下导致了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的被俘获处境。
    一些发展中国家的实践经验表明,其本土企业首先凭借在国内市场中较为成熟的拓展,然后再进入区际或全球生产网络的价值链分工体系,呈现国内—区际—全球的梯度特征,能够表现出很强的功能与链条升级能力(Schmitz,2004)。在突破GVC俘获并进行产业升级的过程中,基于NVC(National Value Chain)的发展中国家企业一般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国内企业最先专注于本土市场的开拓,在获得国内市场所在价值链的高端节点优势后,建立起自身的高附加值生产体系和流通渠道,然后逐步嵌入周边国家或有相似阶段特征的境外市场,建立起以自身为主导的区际价值链(Area Value Chain,AVC)分工体系。最后,本土企业在建立好的区域价值链位置对接全球价值链,实现高端节点阶梯性软嵌入(刘志彪、张杰,2007;张少军、刘志彪,2013)。从NVC到GVC的嵌入以国内产业转移为依托,与直接嵌入GVC的传统逻辑不同,解决了“低端锁定”困境。本土企业在国内的产业转移过程中就是占领NVC高端环节的过程,对接AVC和GVC时是在高端节点不同区域链条间的转换。
    (2)产品与功能双重架构下的子链条突破
    嵌入全球价值链进行产业升级单纯地基于链条的功能视角是难以突破“低端锁定”的,而大多数参与价值链分工体系的发展中国家企业在GVC中所嵌入的链条环节很大一部分是集中在加工装配这一价值低端节点。为获取全球价值链上具有优势的价值分配,单纯地沿着环节功能攀升会遭受到已占据高端节点的领导型跨国企业的挤压。在价值链的动态调整过程中,产品架构对于本土企业的GVC升级意义重大。由产品单点嵌入向链条多点嵌入是一种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的可行选择,即当本土企业在主价值链上直接进行功能升级面临困境时,寻找主价值链以外与之存在产品架构关联的子价值链,通过对相关纵向子价值链的嵌入来逐步占据各个节点模块,形成对主价值链高端节点的跨越嵌入,以迂回的形式实现价值链攀升,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低端锁定”的困境(刘维林,2012)。
    2.由被动挤压嵌入转向主动创新嵌入
    大多数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的发展经历了生产要素驱动、投资驱动和创新驱动依次递进的阶段。以生产要素驱动和投资驱动的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进程中都普遍遭遇发达国家领导型跨国企业的纵向挤压。代工形式参与全球价值链分工是发展中国家本土企业的被动选择,是在领导型跨国企业打压下的非主动性嵌入,结果只能是被“低端锁定”。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有利于增强发展中国家的科技创新能力,进而有利于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占据高端位置(宋晶、陈劲,2016)。
技术创新是价值链升级的内生性要素,而创新环境是技术创新的宏观影响因素。创新驱动价值链升级的过程必须协同科技创新、创新制度、创新环境和创新主体(曲泽静,2016)。企业创新主要体现在技术创新和组织创新两大方面,产业升级通过企业创新作为内在驱动力主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高端节点。
    3.由要素增加嵌入转向要素优化嵌入
    目前中国多数本土制造业企业并不追求依靠高级要素投入来构建自身的高端竞争力,而是被动选择以代工生产和加工贸易的方式嵌入发达国家领导型跨国企业所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中,定位到链条的附加值最低端。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低端环节,中国制造业依靠大量的要素投入进行产出,以数量为突破点参与全球化浪潮。但在世界经济疲弱的大变革时期,以要素增加嵌入GVC的路径已经过时了,中国制造业必须转换发展思路,进行要素投入的结构优化,以对接全球生产需求的高端定位。
    生产性服务业作为制造业发展的“高级要素”投入,由制造业产业集聚衍生并服务于制造业深入发展,具有与制造业互动嵌入的内在联结。生产性服务业大部分都以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作为主要投入要素(Grubel & Walker,1989;周鹏,2010),并会对这些要素投入进行重新组合,调整要素结构,对其优化,以建立新的有效的生产体系为目标。位于“微笑曲线”两端的高附加值环节,即生产领域的研发设计和流通领域的品牌运营,都表现出很明显的生产性服务特征。传统地依靠要素增加嵌入价值链内部,较多地作用于价值链低端的加工组装节点,对高端节点的攀升并无明显影响。把人力资本与知识资本整合到要素投入的优化,通过大力发展生产性服务业,实现制造业的要素优化嵌入式升级(王岚、李宏艳,2015)。

    五、结论与展望
    全球价值链是以价值维度来解析全球生产网络的本质与联结。在全球价值链分工体系下,中国制造业面临着“低端锁定”的困境。全球价值链驱动机制分为采购者驱动型、生产者驱动型与混合驱动型。采购者驱动型价值链升级以国际贸易为主线、商业资本为动力,进一步促进国际分工效应;生产者驱动型价值链升级以国际投资为主线、产业资本为动力,伴随知识溢出效应;国际贸易与投资以及政府等多力量参与的混合驱动型价值链升级,加快了国际间的产业转移和集聚,衍生出的大量生产性服务业又融入制造业的发展进程中,不断优化高端要素投入,提升产业升级。中国制造业在全球价值链上的嵌入式升级要由低端节点嵌入转向高端节点嵌入、由被动挤压嵌入转向主动创新嵌入、由要素增加嵌入转向要素优化嵌入。
    为了应对经济全球化和全球价值链治理的挑战,具有不同价值链的企业纷纷采取合作与联盟,把各自的价值链组合起来,转化为企业之间的价值星系,进而演进为包含上下游企业、竞争合作企业在内的价值网络(刘明宇、芮明杰,2012;陈占夺、齐丽云、牟莉莉,2013)。未来中国制造业核心能力提升可能有两个大的方向:一是通过架构和标准的创新来加强一体化架构转化为模块化架构的能力,破坏或者缩短产品价值创造的一般演进路径;二是针对国外先进技术与中国本土市场需求不匹配的状况,充分利用中国巨大的市场潜力和生产制造优势,不断提升高端装备制造的架构创新与集成能力(黄慧群、贺俊,2015)。价值网络包括了众多关联的价值链条,跳出一个产业或企业的价值视角,把价值网络应用于全球范围,更能清楚地解析全球生产网络的本质以及全球产业升级的内在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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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Embedding Upgrading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y under Global Value Chain
Wang Jue  Huang Guangcan
Abstract:The upgrading of manufacturing industry in the global perspective has been one of the core of the global value chain. 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