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准入、R&D激励与高新技术行业社会福利最大化*时间: 2019-12-25信息来源:区域经济评论 2019年第5期 作者:李停 责编:qgy 文锐
摘要:如何营造有利于创新和技术进步的产业组织环境一直是理论界争论的焦点问题。应用新产业组织理论建立的Cournot模型,可以用来比较自由市场、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三种情形的均衡特征,在统一的模型中权衡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研究发现:理论上行业内存在一个最优生存企业数可以将福利损失降到最低,理想的企业数与行业技术机会系数高度相关。自由进入对社会最优福利的偏离高于存在进入壁垒情形,且技术机会系数越高的行业偏离越严重。高新技术行业技术机会丰富,应适当提高市场准入的技术标准,以增进动态效率。因此,政府在制定市场准入标准时,切忌政策“一刀切”,政府应更关注那些产出对技术进步更敏感的高新技术行业。
关键词:R&D激励;市场准入标准;技术机会;高新技术行业;动态效率
中图分类号:F06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5766(2019)05-0125-08 收稿日期:2019-07-10
*基金项目:安徽省科技创新战略与软科学研究专项项目“安徽高新技术企业研发能力生成及行业技术扩散机制研究”(1706a02020006)。
作者简介:李停,男,铜陵学院经济学院教授,经济学博士(铜陵 244000)。
一、文献评述
创新是一国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从长期来看,也是增进社会福利的源泉。如何营造有利于创新和技术进步的市场环境,权衡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历来是产业组织学界争论的理论焦点。Schumpeter强烈反对将资本主义的繁荣完全归功于“竞争越充分越有效率”的新古典经济学观点,主张市场集中和垄断势力为大企业从事技术创新活动提供产业组织环境。作为理论回击,Arrow在标准的新古典分析框架下,证明竞争比垄断市场更能激励企业从事R&D活动,学术界称为“Schumpeter-Arrow”之争。此后,研究市场结构、企业规模与创新激励、创新产出关系的文献如雨后春笋,学者们试图为“Schumpeter-Arrow”之争寻求经验支持,但至今仍未形成共识。Kraft和吴延兵的研究支持熊彼特观点,而Nichell、寇宗来等则找到了竞争强度和R&D激励正向关系的经验支持。在产业组织意义上,“Schumpeter-Arrow”之争本质上是创新动力和创新能力之争,其背后是社会面临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矛盾时如何权衡抉择的问题。
对“Schumpeter-Arrow”之争的过往研究存在以下两点不足:一是将市场环境视为外生变量,包括R&D在内的技术创新活动不会改变市场结构,以此为前提建立计量模型,检验各种市场结构变量与R&D投入、产出变量间是否存在系统性联系。新产业组织理论强烈批判将市场结构视为外生的传统产业组织观点。2005年,诺贝尔奖得主Schelling认为,企业为提高其未来利润流,会利用包括R&D活动在内的各种策略性行为改变它所处的市场环境。重大技术进步常常伴随着技术范式的转变,产业中的市场份额会迅速转移,颠覆在位主导性厂商的市场支配地位,市场结构始终在不停地动态调整之中。20世纪70年代兴起的新产业组织理论突破了新古典经济学的完全信息和静态的分析范式,重点研究不确定条件下企业行为及企业间的动态竞争关系。新产业组织理论模型中,行业均衡企业数量以及市场结构是企业间(包括潜在进入者)追求利润最大化、进行策略互动博弈均衡的内生结果。二是跨部门大样本经验研究无视产业间异质性的存在,尤其是各产业技术进步对R&D活动的敏感性不同,即技术机会的差异性。实践中,传统工业行业技术机会相对较小,创新活动具有连续性和可预见性,企业竞争更多呈现出为市场份额而战的“市场内竞争”(competition in the market)形式。与此相反,创新型行业技术机会丰富,创新活动具有跳跃性并常常伴随着技术范式的转移,企业竞争转变成为生存而战的“为市场竞争”(competition for the market)形式。
高新技术行业的国际竞争决定着一国未来的兴衰荣辱,其行业产业组织运行绩效也备受学界关注。科学技术部《国家创新指数报告2016—2017》显示,中国高新技术行业创新能力稳步上升,国家创新指数排名提升至全球第17位,距离美国领衔的创新国家第一集团仅两位之差,创新能力持续领跑金砖国家。高新技术行业快速发展的原因是:一方面,国家近年来不断加大对高新技术行业的政策扶持力度,减少审批程序,加快关键领域改革,营造良好的外部发展环境;另一方面,国家清理了不利于民营资本和外资进入新兴产业的准入条件,努力培育出由高端产业引领,具有创新发展实力和国际竞争力的高新技术行业集群。2013年,为鼓励个人创业,提升高新技术行业创新能力,第十二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通过了《公司法》修正案,甚至取消了高新技术企业最低注册资本的规定,全部使用技术出资也成为现实。
正是在这样的政策环境和舆论导向下,加之长期以来“竞争越充分、越有效率”的新古典思想仍禁锢着人们对市场准入、竞争和社会福利的理解,当前在中国学术界普遍存在一种理论上的认识误区,认为高新技术行业需要降低市场准入标准,鼓励进入,才能促进技术创新、增进社会福利。毋庸置疑,降低市场准入标准鼓励更多企业进入,有利于高新技术行业实现拍累托最优意义上的静态效率。但问题在于过度进入市场集中度降低,无论是企业从事R&D活动的能力降低,还是专利保护难度上升,都会有损高新技术行业的动态效率提升。高新技术行业技术机会丰富,动态效率对社会福利的相对影响或许更加重要,这使得我们有理由质疑“降低高新技术行业市场准入标准,鼓励进入,就能促进创新、增进社会福利”的传统观点。
本文关注市场准入标准、R&D激励和高新技术行业的社会福利最大化问题。鉴于传统产业组织经验分析的不足,本文基于新产业组织理论建立Cournot模型,推演自由市场、进入壁垒等市场组织形态下的均衡结果,并对比计划最优情形,以揭示其背后的社会福利含义。关注的焦点问题是:自由进入是否会导致福利偏离最优水平,这种偏离会不会在不同行业间存在差异?行业是否存在社会福利最大化所谓“理想”的企业数目,如果存在,其影响变量是什么?高新技术行业“理想”的企业数能否通过自由进入实现?
二、模型构建和均衡特征
本文应用新产业组织理论方法构建Cournot模型考察企业R&D博弈过程,沿袭新古典经济学的均衡分析和最大化假设,并在模型中引入技术机会变量,以此奠定市场准入、R&D激励和行业社会福利最大化关系的理论基础。
1.模型基本假设
市场需求函数为线性形式p(Q)=a-bQ,Q=∑qi为行业总产量。
成本由R&D支出和生产成本构成。生产边际成本为常数c,R&D支出额为R,c被假设为R的减函数。
用来衡量不同行业的成本变动对R&D支出变动的敏感性,可以看作技术机会的替代变量,是区分传统行业和高新技术行业的重要特征变量。
企业同时决策最优产量q*和最优R&D支出R*以最大化其利润。R&D活动支出R发生在本期,但对成本减少和社会福利的影响是动态多时期的,假定各经济主体对时间偏好率为r。
模型假设进行Cournot竞争,其他竞争者产量水平保持不变,企业选择最优产量R*和R&D水平R*以最大化其利润流的现值。
2.计划最优
先考虑计划最优的社会福利理想情形。显然,价格p等于边际成本C是计划最优的充要条件,相应社会最优产量Q=(a-c)/b=Φ/b。结合线性需求函数,可计算出每期社会福利增量为消费者剩余Φ2/2b,无限期社会福利流的现值是Φ2/2br。考虑到本期的R&D支出成本R,社会福利净现值计划部门选择R最大化社会福利W,取一阶条件后可得计划最优情形下R&D支出水平Rs:
将式(1)分别带入Q=(a-c)/b=Φ/b、Φ(R)=yRx和
可依次解得计划最优情形下的R&D支出产出、成本减少额和社会总福利,分别在表1中列出。计划最优情况下,全社会生产由“全知全能”的计划管理部门统一组织,均衡时的总产量、R&D水平都是社会理想值,自然也不存在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的矛盾。
3.自由市场
再来考虑不存在市场准入标准的自由进入情形,建模核心是探求均衡企业数的影响因素。企业本期从事R&D活动后产生利润流的贴现净值为:
技术机会系数越高,均衡时留存的企业数越少。当然,自由市场下均衡企业数未必就是实现社会福利最大化的最优解。将成本减少函数Φ(R)=yRa和式(8)依次带入到式(5)—(7),可得到自由市场情形下的企业R&D支出、成本减少、行业产出和社会福利,也在表1中列出。
4.进入壁垒
最后考察因存在市场准入标准,行业有进入壁垒时企业的R&D博弈过程。壁垒可以是政府通过提高行业准入标准设定的行政性进入壁垒,也可能是在位厂商行使市场势力遭致的策略性进入壁垒,都使行业企业数保持固定值n个。存在进入壁垒时,企业的博弈逻辑并没有改变,式(5)和式(6)仍是均衡条件。所不同的是,因为资源流动受阻,长期均衡时企业能获得超额利润。利用式(5)和式(6),可得到进入壁垒情形下,均衡时企业的R&D支出、成本减少额和行业产出,也在表1中对比列出。容易证明,n个企业Cournot竞争,均衡时行业总产量为市场容量的n/(n+1),比理想产量减少了市场容量的1/(n+1)。再考虑n个企业的R&D总支出,对照计划最优情形下的社会福利,可得存在市场准入标准时的社会福利值:
三、模型均衡比较、数值模拟及福利含义
现转向不同市场组织环境下R&D支出、成本减少和行业产出水平的比较,当然建模最关注的是社会福利水平。从表1中展示的均衡值数学形式上看,用作商法比较大小十分方便。
1.自由市场与计划最优
将表1中自由市场情形下的均衡结果除以计划最优的对应值,可得:
注意到式(10)—(13)都是a的幂指函数,通过微分掌握函数性态十分困难,通常做法是在x的合理值范围内进行估算模拟。Mansfield曾经估算出技术系数均值是0.12,故经验估计取0<x≤0.2应当适宜。图1是自由市场和计划最优均衡比较图,横轴为技术机会系数,纵轴为自由市场与计划最优的R&D、成本减少、行业产出和社会福利的比值折线图。所有数值模拟均使用Matlab7.0软件完成。
观察自由市场与计划最优均衡时的各种比值折线图变动趋势,不难发现,随着技术机会值增加,除R&D支出比值上升外,成本减少、行业产出和社会福利的比值都呈下降趋势,表现出对社会最优情形的偏离。且行业技术机会越丰富、偏离越严重。对于技术机会系数很高的行业,允许企业自由进入,虽然厂商从事R&D有很高的激励,但R&D活动的效率却不尽如人意,折射出需要重视这类行业的市场准入标准。
对于任何一个追求社会福利最大化的政策制定者而言,就不可能对企业自由进入熟视无睹,毕竟自由进入不是社会福利最大化的充分条件。图1中还透视出一个重要结论,即自由进入导致福利偏离社会最优的程度在不同行业是不同的。对于技术机会系数值很小时如x=0.01,自由市场与计划最优情形福利比为0.910,福利损失很小;而当技术机会系数值很高时如x=0.2,自由市场福利仅占计划最优的0.366。这说明在制定行业的市场准入标准时,不应该“一刀切”同等对待,政府应更关注那些产出对技术进步更敏感的高新技术行业。
2.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
再来比较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情形,聚焦社会福利的比值是如何随企业数目n和技术机会x值变动的。将表1中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的社会福利相除:
在进入壁垒情形下,企业数目n是可控的外生量,式(14)是n和x的二元函数,其数学性态极为复杂。图2在技术机会x的可行集中选取适当数值,模拟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的福利比随行业设定企业数n的变化折线图。
从图2纵向信息来看,在行业企业数目一定时,技术机会系数越小的行业福利损失越低;从图的横向信息来看,给定技术机会系数,Wb/Ws与n的变动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呈现出先增后降的“倒U”型变动关系。而当技术机会系数极高时,这一比值严格递减。于是,尽管市场准入会导致福利偏离社会最优水平,但客观上存在一个最优企业数目,这时候Wb/Ws值最大,社会福利损失降到最低。举例来说,当x=0.01时,n=9时Wb/Ws取最大值0.948,亦即技术机会系数0.01的行业,9家企业是权衡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的最好结果。而当x=0.033、x=0.065时,最优生存企业数分别降至n=5和n=3。当x≥0.144时,最优生存企业数降至最低n=1。n值可以理解成存在市场准入标准限制时,行业社会福利最大化的一种次优选择,也就是该行业最优生存企业数。技术机会系数越高,行业最优生存企业数越少,即图2“倒U”型的顶点位置上,其政策含义是政府需要密切关注对技术创新敏感行业的市场准入问题。
3.自由市场和进入壁垒
综合图1和图2信息,图3绘制了当技术机会 x取值0.2—0.01时,自由市场、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的福利比值变动折线图,自下而上依次是Wf/Ws、Wb*/Ws和Wf /Wb*。对于进入壁垒情形,仅考察行业企业数取最优值的情形。图3所有折线图变动都是上升趋势,技术机会值越低,各福利比值越高。对于相同的技术机会值,比较而言,Wf/Ws值最低,Wb*/Ws值次之,Wf/Wb*值最高,且比值无一例外都小于1。于是得到建模的中心结论,自由进入对社会最优福利的偏离高于存在进入壁垒情形(企业数取最优值),充分说明适当提高市场准入标准能更好地增进社会福利。
自由进入对社会福利的偏离程度与技术机会系数相关。在表2中,对应所有的技术机会系数,自由进入企业数都比进入壁垒最优企业数多,导致社会福利损失。进一步地,这种偏离随着x的加大,损失程度越严重,体现在Wf/Wb*值变动与x的关系上。这再一次证实产出对技术进步更敏感的高新技术行业,更有必要实施严格的市场准入制度。
四、高新技术行业的实证检验
学界普遍认为,高新技术行业具有动态竞争特征,基于传统产业组织理论的SCP分析范式很难适用。高新技术行业的创新具有非连续性、颠覆性的技术范式转移特征,使得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的矛盾在高新技术行业表现得更加突出。前述理论部分已经论证行业技术机会是影响行业“理想”市场结构的关键变量,自由进入确实使得总福利偏离社会最优。本文以中国高新技术行业为例,首先估算出各行业技术机会系数,再计算出行业最优生存企业数并与现存企业数比较,最后对我国高新技术行业市场准入标准进行评价。
1.高新技术行业技术机会系数的估计
对技术机会系数的估计十分复杂。本文理论分析中将其定义为成本减少量的R&D支出弹性,因为行业经营成本数据很难获得而变得实际不可行。新古典经济学文献通常将技术机会定义成R&D支出的产出弹性,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应用弹性中点公式来估算各产业技术进步对R&D支出变动的敏感程度:
式(15)中,Qit表示第i个产业t期的新产品销售收入,Rit表示第i个产业t期研发人员全时当量表示的R&D支出。式(15)可估算出各产业技术进步对R&D活动的敏感性,并作为技术机会很好的替代指标。《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以小类产业口径将高新技术行业划分成医药制造业、飞机制造修理、航天器制造等14个行业。本文以2009—2015年《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为数据源,利用式(16)计算出2009—2010年、2010—2011年、2011—2012年、2012—2013年、2013—2014年、2014—2015年间各高新技术行业R&D支出的新产品产出弹性值,再取平均数作为该行业弹性估计值。各高新技术行业技术机会系数估计结果在表3中第2列。
2.高新技术行业最优企业数和实际企业数比较
表3中第3列根据式(8)计算出来的行业自由进入时的企业数nf,第4列是根据式(14)估算出来的进入壁垒情形下,行业社会福利实现次优的理想生存企业数nb*,第5列查阅的各高新技术行业的实际企业数。由表3可清晰地看出,各高新技术行业实际企业数目不同程度地高于行业最优生存企业数目,这也是当前中国高新技术行业集中度低、过度竞争的现实写照。
直觉上,高新技术行业实际企业数比照行业最优数偏离越多,社会福利损失越严重。定义λ=(nr-nb*)/nb*为偏离度,nr为行业实际企业数,根据表3第4、5列可计算出各高新技术行业企业实际数比照最优数目的偏离度。由于动态效率的增进对高新技术行业更重要,故用2015年《中国科技年鉴》中新产品占主营业务收入比重近似衡量高新技术行业的社会福利。图4绘制了各高新技术行业λ和动态效率增进变动的折线图。对企业数偏离最优度序列做线性变换,在原始值基础上乘以0.1,显然这不改变折线图变动趋势,同时增强了与行业动态效率折线图趋势变动的比较效果。
高新技术行业偏离最优度与行业动态效率(以新产品占主营业务收入比)折线图呈现交错状,反映了二者变动趋势上的负相关性。对14个行业企业数偏离最优度和新产业占主营收入比序列的统计检验表明,二者表现为很强的负向关系,且通过极高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这就验证了高新技术行业实际企业数偏离最优企业数程度越高,对社会福利的损害越严重的直觉。考虑到图3体现出来的技术机会系数越高的行业,行业实际企业数偏离最优数也越高的事实,再一次说明对技术进步敏感的行业提高市场准入标准、限制进入,提高动态效率的必要性。
五、结论和政策启示
从经济学一般意义上讲,社会追求福利最大化是通过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的提升来实现。如何营造出社会福利最大化的产业组织环境备受理论界关注,但遗憾的是,二者实现的市场结构相背离。静态效率追求分散市场,帕累托效率在充分竞争中才能实现;而动态效率需要产业适度集中,技术创新和扩散才更容易进行。本文应用新产业组织理论建立Cournot模型,通过自由市场、进入壁垒和计划最优三种情形下均衡的比较,在统一的分析模型中权衡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研究发现:自由进入并不能自动实现社会福利最优,且技术机会系数越高的行业偏离越严重;理论上行业存在一个最优生存企业数,社会的福利损失降到最低;理想的企业数与行业技术机会系数高度相关,理论和高新技术行业实践都证实自由进入企业数超过最优生存企业数。论文研究结论对中国高新技术行业的市场准入和竞争政策的制定具有一定的启发意义。
第一,要摒弃“降低高新技术行业市场准入标准,鼓励进入,就能促进创新、增进社会福利”的观点。市场准入标准,是有关国家政府准许公民和法人进入市场,从事生产经营的条件和程序的各种制度和规范的总称,包括主体资格、注册资本、环保标准、安全标准和技术标准等。市场化改革取向要求高新技术行业在主体资格上清理不利于民营资本进入高新技术行业的准入条件,取消最低注册资本的规定,这些都沿着正确方向的举措。但借此认为任何场合都要降低高新技术行业的市场准入标准就十分武断,论文研究已经表明,自由进入会严重损害高新技术行业的动态效率。具体而言,环保和安全标准应实行“一票否决权”,不存在降低标准触及政策红线的问题。当前中国高新技术行业在技术标准上普遍存在标准设置太低问题,这最终会事与愿违,损害高新技术行业的良性发展。“穿新鞋走老路”骗取国家对高新技术行业的扶持资金时有发生,正是市场准入技术标准偏低造成的不良后果。
第二,要摒弃“竞争越充分越好”的竞争理念。“竞争越充分越好”的理念仅适用于成本驱动的传统工业经济,与创新驱动的高新技术行业现实并不一致。诚然,行业自由进入有益于静态资源配置效率的提升,但不利于企业从事R&D激励。产业分散、集中度偏低一直是困扰中国高新技术行业发展的症结。过度竞争和产业分散直接导致中国高新技术行业的创新投入强度和创新绩效亟待提高。2016年,中国规模以上工业企业R&D经费占主营业务收入的比重为0.77%,仅比2000年提高0.2个百分点;新产品销售收入占主营业务收入比重为11.9%,仅比2000年提高0.8个百分点。在高新技术行业中,由于竞争的性质、效应与成熟的工业经济十分不同,传统的竞争模型在此应用十分有限。根据西方国家实施竞争政策的传统经验来建立中国的反垄断和竞争政策,有可能忽视高技术的产业背景,损害中国处在幼稚状态的高技术产业的健康发展。这是制定高新技术行业竞争政策时必须要审慎的重大理论和实践课题。
第三,高新技术行业市场准入标准要根据行业特征分类制定,切忌标准“一刀切”。同样是高新技术行业,其技术机会系数也有高低之分。论文中心结论是,产出对技术进步更敏感的高新技术行业更有必要实施严格的市场准入制度,社会从中也更能获得社会福利提升。对于技术机会系数很小的高新技术行业,如医药制造、仪器仪表制造,应该适度降低市场准入标准,甚至完全放开。由此给行业带来的静态效率损失并不严重,相反行业却能从充分竞争中获得静态效率提高;而对于技术机会系数很高的高新技术行业,如航天设备制造、雷达及配套设备制造,应该提高市场准入的技术标准以限制进入。由此可能会失去部分静态资源配置效率,但动态效率的增进却是多倍的。唯有这样,静态效率和动态效率才能权衡。
第四,政府要善于使用市场准入标准工具,充分发挥在高新技术行业选择和培育中的引领作用。必须清醒看到,目前中国高新技术行业发展相匹配的市场机制还未最终形成,互联网金融、跨境电子商务、新能源等产业依然运行在传统运行监管体制之下,与之相匹配的创新型政策环境亟待完善。高新技术行业发展的重点并不仅仅是做大,更不是盲目的数量扩张,而是要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要彻底杜绝“穿新鞋走老路”现象,政府必须善用市场准入标准工具,充分发挥在高新技术行业选择和培育中的引领作用。具体而言,高新技术的遴选和标准制定主要包括三个方面:基础性、公共性和战略性。当然,在支持哪个潜在“成功者”的问题上不能用政府的判断来取代市场,对高新技术行业的遴选,既要立足市场又不能过于依赖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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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ket Access, R&D Incentive and Maximum Social Welfare of High-tech Industries
Li Ting
Abstract: How to create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environment for firms engaging in innovation and technological progress has been the focus of debate in the theoretical circle. Using NIO theory this paper establishes Cournot model to compare equilibrium characteristics of three kinds of situations, namely “free market” “barriers to entry” and “planning optimal”, which tradeoff static efficiency and dynamic efficiency in a unified model. The study found that each industry exists an optimal firm number which enables social welfare losses to a minimum. The ideal firm number is highly relevant to industrial technology opportunity. Free access will deviate social welfare from planning optimal than barriers to entry, and industry with a higher technology opportunity will deviate from social optimal seriously. High-tech industries have higher technology opportunity and government should improve market access standards to enhance dynamic efficiency. Policy makers should avoid “one size fits all” and pay more attention to high-tech industries whose output is more sensitive to technical progress when setting market access standards.
Key Words: Research and Development Incentive; Market Access Standard; Technology Opportunity; High-tech Industries; Dynamic Efficienc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