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近期，网上出现所谓“大南方时代”“南方全面碾压北方”“南强北弱”等声音，称“北方是经济黑洞”“南北差距已经到了最严峻时刻”。如何客观看待南北经济差距问题，搜狐智库访谈了中国区域经济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陈耀。

  陈耀表示，从南北方经济占经济总量的份额，以及南北方经济的增速看，南北方的经济差距确实是在扩大，而且产生差距的时期主要在“十三五”时期。

  他同时指出，在分析差距的时候，除了看总量，还要看人均水平。近五年来，南方跟北方人均GDP的绝对差距在扩大，但是相对差距并不大。“北方人均GDP相当于南方的人均GDP的82%，这个数字还不算很大，人均水平一般到70%以下可能值得关注。”

  对于产生差异的原因，陈耀指出，主要是南北方经济结构、经济体制上的差异导致。他尤其指出，产业结构、体制机制的问题导致就业机会减少，北方近些年人口外流现象严重，从而也导致北方人才的外流。这些都是导致北方的经济处在一个寒冬时期的原因。

 

以下为访谈精编：

  搜狐财经：如何看待南北的差距，要从哪些方面衡量？

陈耀：现在主要是从经济总量、经济增速来看南方和北方的差距，得出南北差距是在扩大，这是对的，但是也不全面。

  按照总量份额来看，北方经济比南方经济份额占总量的比重就小。2000年的时候，北方经济占全国的比重是41.37%，到“十三五”期间发生了很大的逆转。2016年到2020年，北方的比重下降了将近5.8%，现在南方占65%，北方35%。而原来15年基本没有变，2016年的时候是41.13%，这5年下降的幅度比较大，这是值得关注的地方。

  从我们现在统计的口径来看，按照北方15个省市，南方16个省市区来算，南方数量要比北方多，而且北方有一些省份，像宁夏这些省份还是比较小的。

  除了看总量，还要看人均水平。南方跟北方的人均GDP的绝对差距是在扩大。“十三五”期间扩大得不小。但是相对差距并不大，北方人均GDP相当于南方的人均GDP的82%，这个数字还不算很大，人均水平一般到70%以下可能值得关注。在2016年“十三五”之前，北方的人均GDP还高于南方，也是到2016年以后才开始发生了逆转。

   从经济增速上来看，近二十年，北方的经济增速一直低于南方，北方平均是8.29%，南方是9.73%，这是大致的平均数的算法。到2019年北方是5.3%，南方是8.23%。从增速的排序上来看，2019年全国增长速度最低的十个省，北方占了七个，最低的六位都是北方的。

  从泰尔指数（泰尔指数一般是衡量个人之间或者地区间收入差距（或者称不平等度）的指标）看，2016年以前并不是很明显，2016年以后就扩大了。南北差距主要还是在“十三五”期间发生了很大变化。

  搜狐财经：产生这种差异的原因主要有哪些？

  陈耀：有人认为北方经济衰退越来越严重，这个看法是不全面的。北方经济和南方经济的差距，从客观原因看，它是由于经济结构的差异导致的。

  近几年，北方经济主要是重化工产业占比大，像钢铁、能源、化工、建材、石化、电力等主要是来自北方，南方相对就是轻工业。重化工结构经济在2003年以后，经过十年的快速发展，导致它的产能严重过剩。所以重化工结构为主体的地区，经济就遭遇到了很大困难，近些年要去产能，进行大量的结构调整。

  这是北方经济结构的状况，它处在一个去产能的调整期，还要有一个培育新经济、新动能的过程。这就是相当于南方在“十三五”之前处在一个调整时期一样。经济结构调整大概得经过七八年，快一些的五六年这样的结构调整周期。所以现在北方经济是处在一个转型升级的阶段。

  实际上这些年，像辽宁、河北、内蒙、京津这些城市都处在结构调整比较大的时期，这个时期的经济状况肯定是不好的，它要压减大量的过剩产能，关掉很多工厂，有一些是过剩的，有一些是污染环境的产业。这些调整对地区经济的影响非常大。

  此外，还有体制上的原因。北方经济体制受过去计划经济的影响比较大，尤其是东北过去计划经济的残留影响比较明显。还有一些国有经济占比比较大，还没有完全适应到市场经济的环境中。所以这些年改革也在推进，但是进展比较慢，这是比较关键的问题。

  还有一个比较核心的原因，由于产业结构、体制机制的问题，导致北方经济的发展环境的恶化，包括就业机会减少，城市的建设、公共服务的提供跟不上。最直接的结果，现在北方城市人口净流出的数量远远多于南方。

  它不光是人口流出，最重要的是人才外流，北方这几年的人才外流非常大。人才外流除了当地的环境问题，其实很多是由于没有机会，当地需求减少，发展环境不适合，这些原因也都是导致北方的经济处在一个寒冬的时期。

   搜狐财经：在“十四五”时期，北方有哪些后发优势和发展机遇？

   陈耀：北方经济的优势肯定还是很明显的。

   首先是北方的矿产、能源资源比较丰富。我们国家北方的资源保障了全国的能源，为全国提供了主要的能源保障，能源安全。今年电力紧缺、煤炭价格暴涨，对北方来讲，就看出它的优势所在，现在北方经济也遇到相对好的时期，市场在发力。除了矿产资源，还有生物资源、旅游资源。生物资源主要还是像在东北，像大兴安岭这些地方，还有内蒙都还是不少的。

   其次，北方也是我们国家老工业基地，工业基础比较好，制造业的水平高，配套能力强，产业体系比较完整，还有产业工人队伍比较庞大，这些都是工业化国家最重要的支撑。我们国家的工业化还没有结束，一个国家的实体经济主要靠工业，北方经济也是我国实体经济的一个主力。

   从科技的这种优势来看，也相对强一些。北方的高校、科研院所、国家级的科研平台、家级实验室、国家工程研发中心、国家技术中心都比较多。除了北京、天津，东北也不少，所以科技创新资源比较富集，这是一个特点。

   还有自然条件，其实气候冷也有冷的资源。像冰冻资源，可以开发很多旅游项目，像滑雪运动，这些资源还处在开发阶段。北方经济也是我们国家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实体经济，是我国经济的重要支撑，它在这方面还会在未来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搜狐财经：哪些城市群在“十四五”时期可以成为拉动北方经济的主力？

   陈耀：首推是京津冀城市群。京津冀协同发展是国家的重大战略，打造世界级城市群，这也是在国家的规划纲要里明确的培育目标，这是我们国家科技优势比较突出的、创新资源富集的地方。京津冀的城市群也是我们国家沿海三大城市群的重要组成部分。

   第二，中原城市群。以河南为主体，涉及到周边省份的一些城市，大概有三十多个城市，这个城市群现在地处中部，承东启西、连南贯北，区位优势非常突出，枢纽经济在这方面呈现得非常明显。像郑州现在是航空港综合试验区，空港还有中欧货运班列，中部地区打造内陆对外开放的高地，这些地方的发展活力、发展潜力都还是比较大的。

   还有以西安为中心的关东平原城市群。还有沈阳、大连为主的辽东半岛城市群，即哈尔滨到长春的哈长城市群，以及青岛、烟台、威海组成的山东半岛城市群，这几个城市群都是发展得比较好。

   其他的还有呼包鄂榆，呼和浩特、包头、鄂尔多斯和榆林，这一带城市群是我们的能源基地，是能源资源富集区，还有很大的开发前景。现在的能源保障还是离不开这种传统能源。今后新能源、清洁能源、非化石能源的占比会逐步提高，但在短期内这些常规能源还非常重要，不可缺少。

   搜狐财经：对于未来南北经济的协同发展，您还有哪些建议？

   陈耀： 北方经济现在是拖了全国的后腿，增长率最低的城市绝大部分都是在北方。国家在”十四五”时期要把提振北方经济，遏制南北差距进一步扩大，作为一个战略，作为一个重要的政策来考虑。

   首先北方经济要加快新旧动能转换，把创新驱动作为第一动力来推动，调整优化产业结构，培育建设现代化的经济体系。

   现在北方地区还有相当一部分地区对市场经济的适应比较慢，现在又要打造跟国际化、市场化、法制化的营商环境，这方面的体制机制改革要加快推进。

   此外，北方经济总体上的开放程度还不高，相对南方比较低，所以还要加大推进对外高水平的开放。

   现在要围绕“一带一路”，像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还有新疆亚欧大陆桥的建设，把这些重要的通道建设好，把国际化的营商环境打造好。不断优化结构，以自贸区为抓手，高水平的对外开放来推动北方经济振兴，让北方经济在整个全国经济高质量增长中，不要再拖后腿。

			

				作者简介：陈耀，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员，中国区域经济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中国区域经济50人论坛成员。
			

（来源: 搜狐智库 郑青春 2021-02-18）

责任编缉：祁国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