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本文系2020年11月27日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陈文玲应邀出席“向上品牌与永续增长高峰论坛”并主旨发言。

陈文玲发言指出，确实，中国现在到了一个新发展阶段，高质量发展需要向上，需要向上品牌。最近我看了一则报道，任正非会见了9个大学的校长，他说，我们企业现在面临光刻胶、芯片这些问题，你们就不用管了，由我们企业自己来解决吧，这属于工程技术，应用技术的问题，我们查查资料，查查论文，企业可以自己解决。你们大学的任务就是要向天上走，捅破天，你们不是要解决当前二、三年的问题，而是要解决未来二、三十年的问题。我个人认为，任正非的话很有道理，但是也需要发挥大学的重要作用。向上品牌，向上走，向天上走，我们的企业是不是到了这样一个阶段？很多企业现在很茫然，有的企业做得很小很茫然，想企业怎么做大做强呢？有的企业不大不小，也是很茫然，我到底是多元化发展还是朝着一个目标前进？没有做大很茫然，做大了以后也茫然，企业到底今后怎么发展呢？任正非曾经说企业进入了无人区，未来很多企业会面临同样的困扰。前一段时间中国企业在追赶，追赶的时候觉得很有劲，有明确的追赶方向，而企业变成引领者以后，我们的方向又在哪里？

我认为，我们企业也需要按照党的十九届五全会提出的“三新”来重新认识和定位。企业也到了一个新发展阶段，也需要贯彻新的发展理念，形成企业新的发展格局。所谓新发展阶段，从整个国家来说就是要从高速增长时期转向高质量发展的阶段，所谓新发展理念就是创新、绿色、共享、协调、文明五大发展理念，创新作为五大理念的核心理念，这次五中全会提出要把创新放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全局中的核心地位，以前中央文件和习近平总书记讲话是要把创新放在国民经济建设的核心地位，现在则是要放在现代化建设全局中的核心地位，要把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的重要战略支撑，并且提出四个面向，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五大发展理念中，实际上创新就是我们企业的灵魂，创新就是企业持续发展的原动力，创新就是企业实现未来目标的基本路径。

改革开放初期到现在，中国主要是三种创新方式，一是原始创新，二是集成创新，三是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我个人认为，在40多年在改革开放的进程中，前30年基本上是引进消化吸收再创新，走了一条高级模仿的道路；排在第二位是集成创新，我们把各个国家先进的东西拿过来，集成经验和做法为我所用；但是我们缺少的是原始创新，缺少像华为这样二十多年如一日进行原始创新的企业。我2018年曾经到华为东莞的研发基地松山湖去调研，华为用了5000多亩地打造了一个欧洲小镇，这个欧洲小镇里面主要交通工具是小火车，有1.5万名研发人员，华为在上海的研发基地1.5万名研发人员，在欧洲的研发基地是中国风格的小镇，也是1.5万名研发人员。任正非接受记者采访时候说，华为有800名数学家，几万名物理学家。确实，任正非本人的股份占整个企业的股份不到2%，华为2019年一年投入研发1300多亿元，累计投资研发超过6000亿元，除了研发华为的钱用于人力资本，支持人力资本的原始创新。我从深圳市到东莞松山湖去，华为派了一辆奔驰车，我和司机聊了一路，我问，你们这个车队主要的任务是什么？他说主要任务就是接待国外的客商，还有重要来宾。我说，你们车队不为任正非服务吗？他回答说，我们车队没有为总裁服务的任务。司机说，如果任正非来这里，一般情况是自己开着一辆车，司机就是他自己，从来不带任何人，悄悄地来悄悄地走，我们都不知道他的行踪。司机说，华为是把最好的车给客商，把最好的环境给进行原始研发的人，把期权期股给那些具有原创能力的人。所以，原始创新才使华为能走到现在，能走在世界的前沿。中国在2G时代是空白，在3G时代是跟随，在4G的时代是并跑，5G的时代是在领跑，就是因为有一批像华为这样的企业。

到现在为止，中国企业被列入美国实体清单的接近300家，去年是219家，今年又增加了近百家，这些都是在科技的原创方面超过美国或者有可能超过美国的企业，而且80%以上是民营企业。所以我们可以看到，企业要向上走，要真正成为世界品牌，要成为世界最有影响力的企业，只有通过原始创新，才能形成企业的品牌，才能具有更大的价值。看到最近世界品牌实验室公布2019年世界品牌的排队，排在前10位的一个中国企业也没有，8个是美国企业，一个是德国企业，一个是日本企业。第一位是Google，依次是亚马逊、微软、苹果、美国电话电报、耐克、德国奔驰、美国麦当劳、日本丰田、美国沃尔玛，前10位中8个企业是美国的，1个企业是日本的，1个企业是德国的。在这500个世界品牌里面，208个是美国企业，44个是英国企业，43个是德国企业，42个是日本企业，中国企业40个，法国企业27个，瑞士21个，意大利14个，其他国家的就很少了。

我们国家创新能力在世界排名中已经跃升到第14位，但是还没有进入前10位，原始创新、基础教育、基础技术、基础工艺、核心零部件、关键零部件等，我们都有很大差距。我认为，原始创新引发的颠覆性技术革命还没有真正到来，大家不要满足于我们现在有直播带货，我们有移动支付，我们有无接触服务，满足于我们这次在疫情中数字技术、数字基础设施发挥了重大作用，我们可以进行无接触体温测试，我们可以人脸识别，但是我可以跟大家说，这些都是应用技术，都是原始创新派生出来的商业应用和生活场景。原始创新和高端技术现在还在美国，美国打贸易战两败俱伤，但是打科技战还占有相当大的优势，因为原始创新能力美国在世界高峰或者顶峰，我们在应用创新方面处于世界最前沿。这样一种情况下，我们向上走怎么走？我个人认为，有些东西是需要社会变革，比如说怎么支持企业进行原始创新，政府公共政策财政体系能不能建立起来？政府能不能构建把支持创新作为公共品采购体系？而不是直接补贴给哪个企业，给哪个企业拨钱。我们可以像美国一样设立一套市场化流程，把这种体现国家意志的重大战略转化为重大市场化项目，通过政府的招标企业投标的制度性设计，建立市场化流程，采取投资效应更大的竞争性方式，成为企业原始创新的动力和重要的资金来源。

这看起来是方法不同，但是它产生的创新动力和创新结果就完全不同。比如说我们的技术交流，人才环境，个人特别是高科技人员的个人所得税，比如说我们创新成果的应用以及价值评估，这些都需要变革。我们企业向上走，不仅是要做一般化的创新，跟随式的创新，而是要做引领式的创新。美国打压TIKTOK，这个企业原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这次到深圳调研专门看了这个企业，它在北京有一个总部，深圳有一个总部，深圳总部是负责企业整个营销，这个团队一万多人。我到了企业以后，几个小姑娘还有小伙子接待我，说我们企业大家都叫同学，最大的年龄31岁，这位李同学是企业的总经理。我说，你们现在平均年龄多大？他回答说，我们平均年龄24.5岁。这个企业它的创新能力特别强，虽然也用的互联网，但是它是基于算力革命，千人千面的算力革命，美国连Facebook、Google、亚马逊、微软这样的企业都没有做到，中国两个部委出台文件禁止向美国转让核心技术，因为TIKTOK是原创性的技术，是通过算力革命引发的这些新的商业模式，所以才有竞争力。这个企业叫字节跳动，现在已经形成了十几个品牌系列，我们很早用头条，但是不知道头条是字节跳动的品牌，我们用抖音不知道它是字节跳动的品牌，直到美国打压TIKTOK，我们才知道字节跳动这么厉害。这个企业2012年成立，现在已经是世界知名的独角兽企业。阿里是创新，腾讯是创新，TIKTOK是原始创新，我们会产生更多原创性向上走的品牌，向天上走的品牌，任正非所说的可以捅破天的品牌。

中国将来数字化基础设施会走在世界前列，5G从2019年开始发放了4个商业牌照，2020年到10月份完成了60万5G基站，2025年中国会实现5G全覆盖。5G基础设施会产生的新的商业模式、业态和生活场景，会产生颠覆性革命与变化。除了5G之外，我们还将建设一批一体化的大数据中心，中国还有很强的超级计算，就是超算能力，据我们调研，现在中国超算能力是严重过剩的，我们现在的几大超算体系和超算能力，和美国不相上下，有天河号等六个大的类别，有国防科工大的，中科院的，国防科工委的，科技大的等，几大超算系统非常强大，在国际比赛中连续多年不是美国第一就是中国第一。但是我们的超算能力严重过剩，没有形成基于超算能力、基于强大算力新的企业业态和产业生态，未来5G全覆盖以后，中国就不仅是传统互联网形态，它会形成互联网、物联网、车联网，基于超算的各种新的商业业态，制造业不仅是智能制造，它的产业链、供应链，服务链，价值链会叠加区块链、数据链、信用链，形成更加紧密的万物互联、万物可视，万物遥感、万物智能的新链接关系。而未来产业的链接关系，它没有行政隶属关系甚至产权隶属关系，完全是基于市场的需求与供给相匹配寻找与构建的链接关系。

美国打贸易战，号召美国企业回流美国，力争制造业独立，几届美国政府都做不到，美国最牛或者最疯狂的总统特朗普，也没能把美国企业都搬回去。美国企业现在在华每年所产生的市场销量，2018年打贸易战对我们加征关税总共5500亿美元，美国企业在华产生的销售额就超过7000亿美元，两个加起来多少？12500亿美元。中国超大规模市场，巨大的市场红利，完备的制造业体系，产业链这种相互链接或者叫咬合，不是轻易能够斩断的，美国公司被特朗普约谈，问苹果公司为什么不搬回美国，库克讲我搬回美国企业就死了，美国没有这样的产业配套能力。在深圳宝安区一个区就有600家企业为华为进行配套，是华为的供应商，整个深圳5000多家企业是华为的供应商，这些供应商在供应华为的同时也供应全球处在制造领域头部的具有一流制造水平的多家跨国公司。我看了很多深圳企业，这些企业真是隐形冠军，真的没有任何名气，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美国人不知道，中国人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就在那里。

所以，全球的经济联系会越来越紧密，要求我们面向未来把握总的趋势，才可能有战略的定力，否则战略定力怎么来呢？如果美国特朗普说句话，市场价格和股市价格都在下跌，美国政府出台把中国企业列入清单措施，我们一些人就惊慌失措，那怎么能行呢？要透视历史看到未来，要把握世界格局变化的内在原因与必然趋势，把握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特征，把握未来在数字经济条件下在新技术革命不断产生的情况下世界的经济形态，把握制造业的链接关系，把握产业链、供应链变革的总趋势是什么？我们企业真正向上走才能不回头，关于中国企业生命周期，这应该是前十年的调研数据，最新调研数据没有见到，我们企业生命周期就是3-4年，我们怎么会有那些百年老店？江苏苏州太仓有一家德国企业投资，这家德国企业是家族企业，三代人就干一件事，就是做轴承，最后做到成为波音飞机和最高端汽车上。没有使用的轴承。这种轴承在波音飞机的生命周期是多少？大家知道，轴承里面的这种滚珠咬合在里面，伴随着飞机和汽车使用的全生命周期，汽车报废了轴承都不用更换。可以说，像这样的三代人做一个产品，把产品做到极致，这才是企业安身立命之本。中国福耀玻璃曹德旺在做玻璃，他说，我四十年就做了一块玻璃，从电表上的玻璃开始做，现在做最高端汽车上使用的玻璃，四十年就干了这一件事。我问他，中美贸易战对你有影响吗？他回答说，没有，美国人不买我的东西就傻了，我的价格比别人企业低1/3，东西别人企业好，它为什么不买我的呢？总之，我们中国企业要向上走，就要有看家的本领，就要十年磨一剑，把企业打磨成世界最高水平的企业。

作者简介：陈文玲，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总经济师，国务院研究室综合司原司长，中国区域经济50人论坛成员。

  

（来源:    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 2021-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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