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言：本文系肖金成2020年东北亚发展论坛上的发言记录，经作者审阅修改。

东北问题归根结底是产业问题，具体而言就是产业衰落了。产业会带来就业，为什么东北人才外流？为什么东北人要往外走？就是在当地没有很好的就业岗位，没有很高的收入。过去，东北人多是由山东、河北迁移而来。为什么要到东北，是因为东北有产业、有收入。现在产业不行了，当然要走。没有产业就没有就业，没有产业就没有税收、没有财政收入。没有就业，居民就没有收入，没有财政，政府就无法运行，没有消费，服务业就无法发展，这是环环相扣的，非常浅显的道理。因此，要研究东北的产业发展，东北就要产业重建。产业不重建，不振兴产业，花钱的时候找国家要，就业的问题还是无法解决。

东北各级政府都很重视发展产业，辽宁省曾经提出要搞六大产业体系，还有关于东北产业发展的“林毅夫争论”，争论东北到底应该发展什么产业。我认为关键问题不是要讨论发展什么产业不发展什么产业。东北有将近1亿人口，近百万平方公里土地，实际上什么产业都可以发展，关键是有没有人来投资，有没有人来发展产业的问题。投资者之所以不来，人才之所以流失，是因为营商环境问题。改善营商环境当然也有很多的途径，很多的招数，但营商环境改善谈何容易，不是振臂一呼营商环境就改善了。

40多年的改革开放，我国发生的最大的变化是变计划经济体制为市场经济体制。在计划经济时期，我们是把全国的税收集中到中央，然后由中央配置资源，资金到了项目就要开建，产业是政府发展起来的，所以那个时候需要讨论在哪发展，发展什么产业，建什么产业体系，那是有用的，但是现在这种做法不管用了。现在的产业发展瞬息万变，政府计划赶不上市场的变化。因此，现在政府不再投资办企业，是企业在发展产业。现在给政府出招，发展什么不发展什么，已经没有用了，关键是企业愿不愿意投资、愿不愿意在东北投资兴业，关键是企业，关键是投资者对你这个地方是否感兴趣。

企业有民营企业，有国有企业，也有大量的是股份制企业。股份制企业在哪里投资，也是投资者说了算。投资者就是资本家，马克思的《资本论》告诉我们，资本家是资本的人格化，资本的偏好就是追逐利润。马克思说，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家可以冒上绞架的风险。有很多风险很大的项目，照样有人做，就是因为利润高。投资者去里投资，不到哪里投资，最基本的一点是利润率。作为投资者，作为企业家，如果不赚钱是不会来的，这也是企业生存之道。资本是追逐利润的，获得高利润率有两个途径，一个途径是技术创新，第二个途径是降低成本。

创新很难，但是降低成本比较容易。现在全国很多地方政府都在为投资者降低成本，降低成本就可以增加利润。怎么去降低成本？关键在园区建设。

建设园区就是为投资者降低成本。政府在发展产业上要有所作为，没有别的办法，就是要改善投资环境，改善营商环境，但不能从全域着眼，改善整个东北的投资环境是很困难的。一定在较小的范围内，比如说10平方公里、100平方公里，最多不能超过1000平方公里。1999年我到大连开发区考察，大连开发区当时规划面积30平方公里，分三期建设，为什么分三期？管委会主任说，没有那么多钱，大连财政只给10亿元，每平方公里要投入1个亿，只能搞10平方公里，不能搞30平方公里。90年代1平方公里1个亿，现在1平方公里要几个亿？那个时候是“五通一平”，现在是“九通一平”，需要投入多少钱？不投入这么多钱，就没有企业来，没有企业愿意来。

贵州的毕节、云南的昭通，为了招商引资把标准厂房建起来，企业买了设备，安装起来就能生产，三个月就能把产品生产出来，给企业服务得很到位。东北有很多不利条件，但是与贵州、云南相比，基础要好很多。

因此，东北改善营商环境，改善投资环境，要从园区开始。有10个亿就搞3平方公里，有100个亿就搞30平方公里，然后在这30平方公里上面做文章，我觉得会有不错的效果。如果不搞基础设施建设，仅仅挂一块新区、开发区的牌子，搞一个管委会，是没有什么用的。

改革开放之初，广州、福建、浙江没有什么国有企业，没有什么像样的产业，但是经过40年的发展，现在发展最快的是广东、浙江和福建。东北尽管产业衰落了，但是产业基础要优于那时候的广州、浙江、福建，现在的观念要优于那个时候的观念，现在的人才要优于那个时候的人才，现在的资本市场要优于那个时候的资本市场。因此，资本短缺不是问题，没有项目不是问题，没有产业不是问题，问题是从哪做起，怎么能给企业降低成本，增加收益。企业来了能够赚钱，而不是赔钱。

作者简介：肖金成，中国区域科学协会理事长，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国土开发与地区经济研究所原所长，中国区域经济50人论坛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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